“放过我弟弟。”
我看着杨秀玉空洞的眼睛,半天没作声,抓住周响的头发,一把拽了过来,啪啪抽了两个耳光。
周响一阵剧烈的咳嗽,一道白烟从他口鼻中喷出,四散而去。
他的眼睛一翻,从阴魂状态抽离出来,恢复了黑色。
下一刻,就传来了周响凄厉的惨叫声。
他跪在地上,比之前更加疯狂地朝着眼前的杨秀玉磕头,涕泪横流。
这脑门一下一下地撞在地上,鲜血飞溅,就像要把自己活生生磕死在这里。
我一脚把他踹了出去。
周响在地上滚了几圈,趴在地上嚎啕大哭,不停地用头去撞地。
“你要死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。”我抓住他的脖子,把他给拎了起来。
周响满脸是血,大叫道,“我该死,我该死!”
被我两个耳光下去,这才安静了一些。
“早干嘛去了?先把事情交代清楚。”我一松手,把他扔在地上。
周响盯着杨秀玉的尸体,突然自己给自己狠狠地甩了几个耳光,哭叫道,“我不是人,我是畜生!”
“是你干的?”我寒声问。
“我……”周响突然大笑起来,“是我怕死,我没敢把秀玉救出去,我不是个东西!”
笑着笑着,就放声大哭起来。
“你这人怕死,不过当年你和刘z浩在坟头岭,一起拐走秀玉的弟弟,这胆子可真不小。”我淡淡地说道。
“你……你说什么?”周响大吃了一惊,把哭声给噎了回去,瞪大了眼睛看着我。
“难道我说错了?是你一个人的拐的?”我问。
“不是……”周响说到这里,长叹了一口气,惨笑道,“你说的没错,当年是我和刘z浩,在坟头岭拐了秀玉的弟弟。”
又盯着我问,“你……你怎么知道的?”
“说说经过。”我没理会他,冷声说道。
周响失魂落魄的,沉默了片刻,道,“那还是十年前,我跟刘z浩去坟头岭……去坟头岭办事……”
“办什么事?”我打断他问。
周响踌躇不语。
“你都要死的人了,还有什么可犹豫?”我说道。
周响愣了一下,苦笑道,“是,我糊涂了。”
顿了一下,说道,“当年我和刘z浩去坟头岭,是挖了一口棺材,准备把一个九岁孩子的尸体背回去,谁知那晚刚好是七月十五,坟头岭又邪门得很,那小孩诈尸了。”
说到这里,冲我看了一眼,这才又接着往下说,“我和刘z浩当时吓懵了,丢下尸体就跑,一直跑到山脚下,被雨一淋,这次清醒过来。”
“我们把小孩子丢了,回去没法交差啊,我们俩一合计,等着天亮之后,就返回去寻找,结果找了半天,也没找到人影。”
“我俩吓坏了,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,正好当时有对姐弟拎着篮子过来摘野菜,刘z浩指着那孩子,问我像不像?”
“我愣了一下,问他什么意思,刘z浩沉着脸说,咱们回去肯定是没法交代的,只能想个办法蒙混过去。”
“我那时才明白过来,原来刘z浩竟然把主意打到了那孩子身上,他想要把那孩子带回去交差!”
“我吓坏了,急忙说这样不行,刘z浩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,让我想想自己的家人!”
“我想来想去,还是不敢,结果刘z浩趁着那姐姐没注意,上去就把那小孩的嘴蒙住,给抱了回来,我当时大脑一片空白,也只能跟着他跑。”
“那个小孩,就是秀玉弟弟。”周响失魂落魄地道。
“接着往下说。”我沉默片刻道。
周响抡起巴掌又狠狠的扇了自己一个耳光,哭道,“我不是人!刘z浩把人拐回来后,我想过劝他罢手的,被他踹了一脚,我就没敢再阻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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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上前把他搀了起来,低声道,“大叔,我们先回去。”
张师傅和铁头赶紧上来,一起搀扶着。
等走出一段距离后,我回头叫道,“棺材别封啊,封了找你们算账!”
“封!”
很快就听到卫东亭冷飕飕地下了命令。
我们一路没停地回到了住处。
“那棺材里的可能不是秀玉。”我进门第一句话就是这个。
杨大叔本来已经神志迷糊,站都站不动了,一听这话突然间双目圆睁,猛地一把拽住了我,“您……您说什么?”
我倒了一碗水递给他,说道,“刚才我让父亲跪女儿,是不是很奇怪?”
“对对对,我刚才都好奇死了!”铁头猛点头。
张师傅目光一闪,道,“您这样做,是不是有什么讲究?”
“是刚才那三支香有讲究,如果是父跪女,这三根香必然崩断。”我解释道。
“刚才那香没断,还烧完了,那就是说棺材里的女人,不是秀玉?”张师傅最快反应过来,激动地道。
“不错。”我点了一下头。
刚才那三支黄纸卷香,看似普通,其实是我们灵门的一种秘术。
接阴桥。
所谓接阴桥,就是以黄纸卷香为媒介,接通阴阳。
如果棺中是具普通女尸,这个还没法用,但恰巧这棺中女尸阴气深重,怨气冲天,正好满z足了接阴桥的条件。
我故意让杨大叔手捧三炷黄纸卷香去跪棺材,就是要看了看这棺中女尸和杨大叔究竟有没有父女血脉关系。
如果接阴桥失败,那么杨大叔手中的黄纸卷香是不会有什么变化的,但是刚才平地起了一阵旋风,黄纸卷香以极快的速度燃尽,就说明接阴桥成功了,但杨大叔和对方并没有父女关系。
这个法子不能说百分百准确,但准确率极高。
“老哥,你再仔细想想,刚才有没有发觉什么异常?”张师傅拍了一下杨大叔道,“就现在这年头,别说脸能造假了,伤疤也能造啊!”
“对啊,还真有这个可能!”铁头叫道。
杨大叔听得又惊又喜,颤声道,“我想想……我想想……对了,我刚才看我闺女……不是,棺材里那姑娘的脚趾头,好像不太对,我闺女小的时候都是我替她洗脚的,我肯定认得。”
“老哥你确定?”张师傅激动地问。
“我……我之前看到那伤疤都对上了,以为这肯定是我秀玉,就没仔细想……现在是觉得有点不对。”杨大叔紧张地道,双手微微发抖。
“不好,刚才我们回来的时候,那姓卫的小子已经封棺了!”铁头突然唉哟了一声,“要不咱们去把棺材给开了,再仔细看看?”
杨大叔和张师傅冲我看了过来,显然是等我拿主意。
“这事先再说吧,你们的铜钱都还在吧?”我话锋一转问。
众人愣了一下,纷纷表示还在。
我刚才一共做了四根黄纸卷香,还剩下一根,插在桌上点燃了。
“你们准备一下,等这柱香烧到半截的时候,就一路向东跑,从东边翻墙逃出去,能离多远离多远,别回来。”
“这是为什么?”众人大吃了一惊。
我看了一眼桌上的黄纸卷香,顶端一点红光,以很慢的速度向下移动,“这刘家接下来还会出事。”
“啊?”众人脸上都露出一抹惊惧之色。
铁头看了一眼窗外,有些不解地问,“现在好像挺风平浪静的啊?”
自从荷花池中那具女尸被卫东亭镇压后,这宅子里就一下子太平了,原本不停呼号的阴风,也早已平息了,四周一片寂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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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杨大叔说完,我大概是弄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。
这里面的确是有几个不合常理的地方。
退一万步讲,就算那杨秀玉嫁进刘家之后,跟娘家的情分淡了,但也不至于三年都不回家一趟,甚至连母亲病重都不闻不问。
“对了杨老哥,嫂子不是经常做噩梦么?你跟小林老板说说,让他给你指点指点。”张师傅提醒道。
“好好好。”杨大叔连连点头,“事情是这样的,自从秀玉嫁到刘家以后,我老伴就经常做噩梦,梦到秀玉七窍流血地站在她床边,一直哭着喊疼,每次我老伴被吓醒之后,就大哭,再也睡不着觉。”
“梦到过几次?”我问。
“多少次记不得了,总归每隔个三四天,就会梦到一次,每次都是这样。”杨大叔道。
我心中一沉,“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?”
所谓日有所思,夜有所梦。
如果只是偶尔做个噩梦,梦到女儿,那也是正常的,但三年来一直这样,那就不是巧合了。
俗话说母女连心,这很有可能是某种不祥的预兆。
“大概是……是从秀玉嫁进刘家三个月后吧,对,差不多是这样。”杨大叔计算了一下。
我问现在还能不能梦到。
“最近没有了,好像是从……从两个多月前开始,就没有再梦到了。”杨大叔说道。
见我没作声,杨大叔紧张地问,“您……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?是不是我闺女……我闺女她……”
“这也不能说明什么,最好是去刘家看看。”我笑了笑说。
“那……那我能不能请您陪我去一趟刘家?我听老张说,您是很厉害的人,刘家的事情我们看不懂,您肯定能看出来的。”杨大叔激动地道。
“行,那咱们先去吃个饭,吃好了一起去一趟刘家。”我点头笑着应下了。
“谢谢,谢谢您!”杨大叔哽咽道,哆哆嗦嗦地掏出一张存折,“这是我们家所有的钱,我知道这肯定不够,我先欠着,以后慢慢还,您看行不行?”
我把存折递还给他,笑说,“我本来也打算去一趟刘家,顺路的事情,要不等会吃饭您老买单?”
“啊?”杨大叔愣了一下。
张师傅在他肩膀上一拍,笑道,“还愣着干什么,咱们赶紧找个地儿吃饭,小林老板和我早都饿了!”
“行行行,梅城我不熟,老张你找个好点的地方。”杨大叔慌忙道。
等我们坐好了,张师傅一脚油门,就顺着街道把车子开了出去。
“对了小林老板,您去刘家有事?”张师傅问。
“是啊,有点小事。”我看着窗外的夜色笑说。
看来我跟这刘@浩还挺有缘,那就给他个面子,第一个拿他开刀好了。
我们找了个地方吃过饭,就坐了张师傅的车,前往刘家。
原本我还以为刘@浩是住在这边附近,谁知张师傅直接把车开去了城郊。
“刘家现在住的地方,听说原本是曹家的一处老宅子,因为刘@浩劳苦功高,曹家就把这一处老宅子给了刘@浩,那地方可老值钱了。”张师傅羡慕地说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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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还真财大气粗啊。”我笑说。
“可不是嘛,现在的曹家可今非昔比了,对于咱们来说,这一处老宅那是一辈子都赚不到的,可对于曹家来说,也就是九牛一毛。”张师傅啧啧感叹。
我见杨大叔坐在那里怔怔发呆,就笑问,“大叔,秀玉平时都喜欢做些什么?”
“秀玉呀,她以前喜欢做的事情挺多的,可后来她弟弟走丢后……唉,她喜欢做的就只一件事了,那就是到处的打听弟弟的消息。”杨大叔深深地叹了口气。
不过提起闺女,他倒是打开了话匣子,一路跟我们絮絮说着。
车子走了大概半个多钟头。
“前面就是了。”张师傅将车子停了下来。
只见前面偌大一座宅子,白墙黑瓦,很老式的风格,估计传了不少年头了。
我们下车走了上去。
那宅子门口立着两尊石狮子,张牙舞爪,看着十分威猛。
大门敞开着,门口摆着两条长凳,坐了四个膀宽腰圆的汉子,面目凶悍,一看就不好惹。
不过奇怪的是,现在虽然是入秋了,但气温并不低,这四人却是穿着厚厚的衣服,裹得严严实实的。
“这四个什么人?”张师傅咦了一声,诧异地说道。
“以前没见过?”我问他。
张师傅摇头,“没有,以前最多也就有个老头在那看门,我认识的。”
“你们找谁?”
正说话间,那四个汉子看到我们过来,其中一人就喝问了一声。
这声音很是洪亮,而且语气十分不善,把杨大叔给吓了一跳,哆嗦哆嗦地道,“我……我找我女儿,这是我女儿的家……”
“什么找你女儿,今天谢绝来客!”那汉子挥了挥手,让我们赶紧离开。
张师傅忙上前道,“这位兄弟,这里是刘@浩先生家吧?”
“当然。”那汉子翻了翻眼皮道。
“那就是了。”张师傅笑道,指了指杨大叔,“这位是刘@浩先生的老丈人。”
“老丈人?”那汉子瞪了他一眼,“你没瞎说?”
“这怎么可能瞎说呢?兄弟几位是新来的吧,不认识也是正常的,要不麻烦几位进去问问?”张师傅接触的人面广,说起话来那比杨大叔是强多了。
那汉子又打量了一眼杨大叔,冷声道,“就算是老丈人也一样,今天谁也不能进。”
“这……这是出了什么事?”张师傅愣了一下问。
“走走走,哪来这么多废话?”那汉子不耐烦地挥挥手,把张师傅和杨大叔给推了出来。
杨大叔央求道,“我是来看女儿的,要不你去里面说一声,我们在外面等着。”
“听不懂人话是吧?”那汉子脸色一沉。
那坐在长凳上的三个汉子也腾地站了起来,虎视眈眈地看了过来。
张师傅和杨大叔被吓得往倒退了几步,踉跄了一下,差点摔倒。
我从后面扶了他们一下,绷着脸道,“别跟这四个人说话,赶紧朝门口吐几口唾沫!”
“啊?”张师傅和杨大叔都愣了一下。
不过张师傅没敢多问,赶紧就朝着大门方向呸呸呸吐了三口,杨大叔见了,也慌忙跟着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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刚跑出不久,只见铁头急吼吼地从另外一个方向追了过来。
我问他事情怎么样。
“都搞定了!”铁头搓了搓手指,表示钱已经到位了,“有六个人愿意出去送人,那姓刘的小子起初还不同意,被我挤兑了一下,总算答应了!”
很快,我们一行人就奔到了东边围墙处。
“停!”我叫了一声。
众人立即站在原地,不敢稍动。
等了大概有一分多钟的样子,突然一阵风从西南方吹来,冰冷刺骨。
“走!”
铁头和小杆子立即翻身上墙,其他人在下面接应,先把张师傅和杨大叔给送了上去,之后把其他几个兄弟也拉了上去。
“带着他们赶紧跑!”我冲铁头道。
“啊?我不是还要跟着您……”铁头一愣。
“那你下来?”我笑。
铁头表情挣扎,最后咬了咬牙,准备跳下来,结果被我在脚上一带,咕咚一声栽下了墙头。
“赶紧去吧。”
我说完,就转身往回走。
此时这宅子里的阴风越刮越大,呜呜作响,如同万鬼齐哭。
本来寂静一片的刘宅,顿时响起了惊恐的嘈杂声。
我来到灵堂,正好撞到几个人冲了出来,那刘z浩气急败坏地大叫,“有卫先生在,你们慌什么,钱不要了是不是?”
“不要了,太吓人了,我们要命!”那几人大叫着,一路朝大门方向冲了过去。
不过还是有一部分人被刘z浩给安抚了下来,留在了宅子里。
“刘老板,这宅子有点不祥啊,怕是还得闹鬼,要不你还是带着人出去吧,等白天再说。”我上前给了建议。
“不行!”刘z浩想也没想,断然拒绝。
“为什么不行?”我好奇地问,又看了看四周,“难不成这宅子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?”
“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?”刘z浩怒道,“那是因为……因为这是曹家的宅子,我答应过曹老板要好好照看这宅子的!”
“你这脑袋是木头疙瘩吧,人命重要还是宅子重要?”我反问。
刘z浩咬了咬牙,“人命固然重要,但现在又不到那个时候,再说了有卫先生在,有什么可怕的?”
那卫东亭听了,昂首沉着个脸。
“说不定卫先生心里也慌着呢,你就不能替他想想?”我冷不丁地接了一句。
卫东亭眉头一皱,“你在说什么?”
“没什么,你不慌就行。”我轻飘飘地转了话题,“这风头不太对啊,你准备怎么办?”
“这个不用你操心,你要是怕,现在就可以走了。”卫东亭冷声道。
“作为同行,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。”我摇摇头,“这宅子古怪的很,作祟的可不一定就是棺材里这位。”
卫东亭冷哼了一声,转向刘z浩,“把人聚齐了,听我指挥!”
“这就对了,应该掘地三尺。”我说。
刘z浩急忙道,“不行!”
“怎么?”卫东亭黑着脸问。
“这……”刘z浩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,“曹老板把这个宅子交给我的时候,曾经反复交代我,这宅子十分重要,绝对不能乱动。”
“叫人,听我号令!”卫东亭喝道。
那刘z浩欲言又止,却也不敢违背卫东亭的意思,去把人给叫了过来。
灵堂四周顿时一阵鸡飞狗跳,宅子里的人手纷纷向着这边聚拢了过来。
在棺材前的香炉上插着三炷香,我经过的时候吸了一口烟气,趁乱走到那周响身后,在他肩膀上一拍。
那周响吃了一惊,在他回头的瞬间,我把一口烟喷了过去。
白色的烟气如同活物一般,从他口鼻中钻了进去。
周响浑身一哆嗦,顿时眼睛翻白,直愣愣地站在那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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