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云目光盯着秦凝烟问道。
秦凝烟顿了一下,没有想到秦云会知道这些。
但想到如今和亲之事,在整个大乾闹得沸沸扬扬,也就释然了。
她抿着嘴角,轻轻的点了点头。
“二哥,我此来,是来同你告别的。”
秦凝烟挤出一抹笑容,可眼角,却有两行泪无声的滑落:“或许今后,你我兄妹,很难再相见了。”
她很清楚大乾公主嫁入蛮族的结果。
那些蛮族,对大乾的男人有多痛恨,便对大乾的女人,有多么热忱。
“凝烟,只要你说不愿意,没有人可以逼你去的。”
“你不愿意对吗?”
秦云心疼的望着自己的妹妹。
秦凝烟摇了摇头:“不。”
“凝烟愿意。”
她再什么也没有说,递给秦云一些衣物,一些她亲手做的糕点。
“二哥,凝烟走了。”
而后,她站起身来,向着秦云深深的行了一个礼,随后,便离开了皇陵。
在那皇陵的角落,秦凝烟忍不住的回头望来。
泪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,已经溢满了脸颊。
“凝烟当然不愿意啊。”
“可父皇说,只要我嫁去蛮族,便还二哥自由。”
“他还说,满城百姓的生死,全都在我身上了,凝烟不愿意,可我想,大哥要是在,他要是我的话,他也会这么做吧。”
“精忠报国,一直都是他的志向。”
秦凝烟低语,无声哭泣,默默的走出皇陵,喃喃:“二哥,你要保重。”
......
地宫中,秦云瘫坐了了地上。
那双眸子,似要喷出怒火一般,一股恐怖的杀意,更是自他身体爆发。
这是白老从未见到过的秦云另一面。
几个月的朝夕相处,这是秦云第一次,在白老面前,如此的陌生。
一直以来,白老都觉得,秦云就跟他的外表一样,儒雅随和,甚至有些慵懒。
好像这世间没有任何事,能让他放在心上。
可如今,这样一个人,却愤怒了,那杀意,连他都觉得有些心慌,有些心寒。
“若是没有秦道年兄妹,或许,这世间没有任何人能够看到他如此可怕的一面吧?”
“或许更没有人,能够得知他的存在。”
白老在心中感慨。
他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,神态,挂着几分苦涩:“你打算出手吗?”
“当然!”
秦云的回答没有丝毫拖泥带水。
事关秦凝烟的一生,他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呢。
秦道年的死已经让他感到遗憾,他又怎么可能,冷眼旁观,秦凝烟的结局也悲剧呢。
“你若出手,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?”白老苦涩道。
秦云点了点头。
他当然明白。
此前出手,便已经让无数人注意到了他,就连白老这个日夜监视他的杀手,不也是因此而来的吗。
再出手,毫无疑问,平静的日子将会被彻底打碎。
会有更多的目光,降临到这里,监视他,甚至是对他出手,对他身边人出手,来考验他!
直到他露出马脚才肯罢休。
穿越而来,秦云一直在奉行苟道,想要默默变强,苟出一片未来。
可如今,皇妹和亲,却触犯到了他内心的底线。
他的确眷恋这种平静的日子。
可是,如今的他,只想闹一场,只想杀一场,给秦凝烟一个公道。
蛮族……皇帝……
他想要去彻底解决这一切。
这些人不是巴不得我站在世人面前吗?
那么好,我就站在他们眼前,让他们看看!
这是秦云此刻心中唯一的想法,伴随着这个想法,他的那颗剑心,更是在隐隐躁动。
白老看到秦云点头,心情有些无奈。
“你知道蛮族首领的修为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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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大能!”
“虽然前几次出手,你的战力表现名震东荒,不过,我可以告诉你,就算你出手,也不会是此人的对手,大能汇海一境之差,但两者却天差地别!”
“冒然出手,不仅会彻底将你暴露,最终,你也什么都做不了。”
白老说到这里,顿了顿。
似乎在下什么决断,片刻后道:“我可以代你出手。”
“大能境,东荒没有几人是我对手,蛮族我可以替你扫灭。”
白老的脸上有着一抹自信,这是来自人世间的自信。
人世间作为世间顶尖的暗杀组织,当中所有的杀手,几乎都是同境无敌的存在,根本不输圣子、圣女级的妖孽。
“白老,谢了。”
秦云笑了笑,很认真的对这位老人道谢:“不过,不需要。”
“你要是出手,人世间不会不注意到吧,至于你出手的意图,更是要让他们猜忌万分了。”
白老的确有能力扫灭蛮族。
可是,他一旦出手,也必会引起人世间的注意。
秦云并不想将这位老人牵着进去。
白老苦笑:“现在还有更好的办法吗?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妹妹嫁给蛮族吧?”
“你出手,不能解决任何问题,反而会暴露自己。”
“更何况,这几月以来,你的修为一点都没有长进吧?”
他感慨道:“一直以来,我觉得你都心思老道而深沉,可如今,怎也跟个莽夫一样,开始不计后果起来了?”
听到此言,秦云也是无奈的笑了笑。
“并非不计后果!”
秦云望向白老,饶有深意的笑了笑道:“白老,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终日喝酒,不喜修行,却为什么有汇海境的实力吗?”
闻言,白老不由的愣了一下。
却看到,秦云只是神秘一笑,而后自顾自的盘坐在了皇陵当中。
紧跟着。
秦云的气息开始暴涨,未过多久,一个磅礴的灵气漩涡,出现在了他的头顶之上。
“突破异象?!”
白老惊讶,目瞪口呆。
修行了这么久,他还是第一次见到,有人说突破就要突破的。
“的确是让人难以理解的妖孽!”
白老赞叹,同时脸庞闪过一抹惋惜之色:“只是即便突破了又能如何呢?大能与汇海境五层,差距也实在太大了!”
“即便突破至汇海境六层,又能改变什么?”
白老无奈一笑。
眼中似乎做好了什么决断,他不再犹豫,打算趁着秦云闭关,直接杀去蛮族。
可是,忽然白老怔住了。
神情愕然,如遭雷击,浑身都在颤抖。
因为,天空又出现了一道磅礴的灵气漩涡,紧接着,三道、四道、五道……
偌大的天空,一下子变得千疮百孔。
被一个个灵气漩涡所填充,而那恐怖的灵气漩涡,不断汲取天地间的灵气,像是银河一般,不断的倾泻入秦云的身体。
而秦云的修为,也开始随之暴涨!
汇海境六层!
汇海境七层!
汇海境八层!
……
“这、这、这……”
白老像是见到鬼一般,嘴巴张的浑圆,那神态,惊愕到了极致。
他身躯颤抖,被眼前的场景,震惊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。
曾经,他听说过一句话:“修行如饮水。”
这句话常常被用来形容修行速度很快。
可是,白老没有想到,有一天,这句话会成为了现实。
真的有人就当着他面前,那修行速度,比他喝水的速度,还要更快。
“他妈的,这是人吗!这是人吗!”
“这他妈老天爷也太不公了,同样是修行,我修了几百年,他凭什么,凭什么。”
毫无疑问。
震惊之余,白老抓狂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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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你还现身?”
老人顿时更气了:“谁让你小子这么无聊。”
秦云不理他,直接无视他。
让这老小子一个人无聊冒烟,连话都不跟他说。
.......
第三天。
老人用近乎哀求的声音:“说说话吧,聊聊天。”
一晚上秦云也想通了。
这老东西都无聊到透顶了都不离开,说明是真的不敢离开。
索性互相折磨,不如化敌为友。
主要秦云不能修行也无聊,两个人也是个伴。
“行吧,喝两杯。”秦云说道。
老人顿时喜滋滋的,像是被关在家里终于可以外出狂奔的二哈,兴奋道:“我们来猜拳。”
“太庸俗了,会不会吹牛?”
秦云取出几个筛子,教给了老人一个新颖玩法。
“不能动用修为,不能压制酒力,谁喝的撑不住了,脱了裤子绕着皇陵跑三圈,然后回来解酒继续。”
“好!”老人顿时应了下来,面对秦云的这个赌约显得兴奋无比。
当晚,大能境的老头子屁股冻的通红!
秦云则在地宫乐的合不拢嘴。
遗憾的是这里没有某音,否则大能、裸奔这两个热词,肯定是明天的头条。
“酒这玩意儿,真是好东西。”
“秦老弟,来,我们再喝两杯。”
半个月下来,秦云与老人也渐渐熟悉了起来。
受秦云的影响,老头子好像也染上了酒瘾,一天不喝,浑身难受!
而无法修行的秦云,也在这期间多了一些乐趣。
每天看一个大能境的老头子裸奔,也不失为一种欢乐。
半个月相处下来,两人的关系也越来越好,毕竟相对而言,两人在某种程度上,算的上彼此的唯一。
经过了解,秦云知道了老人的姓氏,‘白’。
至于老人的姓名,则连他自己也都忘了,据他说是因为加入人世间的时间太久了,而在那个组织当中,根本没有人称呼真名。
两个人算是彻底成为了一对老少交。
白老虽然年纪大,又是一尊大能境的强者,可实际上,心思还是很单纯的,也许是憋的太久了,近乎跟秦云无话不谈。
谈起年轻时候的糗事,也谈起人世间中一些并不重要的秘密。
“秦老弟,不然老夫教你修行吧。”
“我人世间有一门身法秘术,可称为当世第一,你要是能学会这道身法,哪怕领悟些许,今后也不必待在皇陵了。”
白老与秦云惺惺相惜,不忍他余生就在皇陵度过,于是提出了这个建议。
当然,更多的是想让秦云有一技傍身,掌握一门顶尖身法,这样一来,就算遭遇强敌也可以走脱,算是有了保命的资本。
否则,他在三年之期到达之后,大可以将秦云直接给解救出去。
不过对此,秦云却拒绝了。
“就算拥有顶尖身法,离开皇陵,又能如何呢?”
“强中自有强中手,一山还有一山高,天下虽大,可你能保证不会遭遇凶险吗?”
“反之,皇陵虽小,可却绝对安全与自由。”
秦云顿了顿道:“况且,人世间的秘法肯定不能外传吧,我若真学了,只怕会给白老惹来麻烦吧?”
白老顿了一下,眸中闪过了一丝欣慰。
世人谁不想学人世间的身法秘术,可这小子,竟然给拒绝了。
他感慨道:“你年纪虽小,可有时候,看的却比老夫还要通透,仔细想来,世事还真是如此,就拿老夫说吧,虽说是尊大能,可还不是人世间的一颗棋子?”
“你虽然弱小,可身在皇陵孤身一人,却也未尝不是一种自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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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老喝了一口酒,显得有些兴起。
“你这个朋友,老夫是交定了,要不然,你我两个结拜吧。”
“等三年期满,老夫回去复命后,闲暇时,也能找老弟你来喝酒,谈谈心。”
白老很是真诚。
“你就不担忧我真是那个天骄吗?”
“上头让你来监视我,你却跟我结为兄弟,我要真是那个天骄,你当该如何跟上面交代?”
秦云故意试探道。
“滚滚滚,你有几斤几两,老夫还不清楚吗!”
“老夫还就告诉你,我这一双招子敏锐的很,没有什么人能带着秘密,逃过老夫的眼睛。”
“你要真是那个天骄,老夫把眼睛直接挖出来送给你。”
白老拍着胸脯说道。
见此,秦云也是无法再拒绝了。
只是有些担忧,等未来真有一天,这老头子发现了自己的身份,该是怎么一副心情?
......
秋去,冬来。
转眼间,已经是又一个冬天。
这个冬天,第一场雪来得格外早,寒风刺骨,天寒地冻。
地宫中,秦云与白老与往常一般,照例喝着酒,点着篝火,吃着野味小烧烤。
可莫名的,一种压抑的感觉,出现在了秦云的心头。
这股莫名的感觉,让他难受,让他喘不过气,甚至心中还生出了一种悲伤的情绪。
“怎么回事。”
秦云有些诧异,这是他第一次出现这种感觉。
心慌,胸闷……
“出事了,秦道年出事了。”
不知道为什么,秦云忽然生出了这样的想法。
无声息间,他的神念已经穿透皇陵探了出去,望向了那秦家的府邸。
以前,秦云从来不相信有什么血脉相连,心灵感应这么回事,可直到看见秦家的一切,秦云却不得不信了。
.......
偌大的秦家,一片凄冷。
雪,纷纷扰扰的落下,落在了秦家的府邸,让本就人丁稀少,显得清冷的秦家更多了几分凄凉。
今日的秦家有些不同,院外那原本红彤彤的灯笼,换成了素白色。
院中,一具黝黑棺椁,在雪景中,格外醒目。
秦道年不支了!
被手下大将从边疆带回,仅剩下了最后一口气。
病榻前,秦凝烟跪在那里,无声的哽咽,无声的哭泣。
“大哥,大哥……”
秦凝烟不停的唤,泪流满面,哭声哀恸,满是对兄长的眷恋与不舍。
秦道年躺在病榻上,紧攥妹妹的手,他头发花白,身躯像是一根枯木一般干瘪,那张昔日威严的脸庞,如今更是苍老的不成样子。
“生老病死,是人间常态。”
“凝烟你不要伤心。”
“为兄逝去之后,你要切记,与云儿,当互相扶持,兄妹间,要彼此……照应。”
秦道年喃喃,宽慰着自己的妹妹。
他如一根在风中摇曳的残烛,目光浑浊呆滞,气息不匀,说话吞吐,让人担忧,下一刻他便会失去了所有生机。
“父皇……来了吗……”
秦道年努力的挺起头,望向人群。
除却凝烟之外,人群当中,还有一些大臣。
秦道年一生正直,没有多少亲信,但不少人还钦佩他的为人,因此来送他最后一程。
秦道年目光扫视一圈,并没能在这人群当中,看到那位父皇的身影。
一缕悲哀,涌上了心头。
他不是为自己悲,不是为自己将死,自己的父亲不来看自己而悲。
他是想看秦云最后一眼。
想求父皇,让其怜悯,让他看秦云最后一眼。
“他终究还是恨我当日的话,哪怕到现在,还不肯原谅我。”
秦道年喃喃,干瘪的眼角,有一滴泪落下。
他的眼睛中的光芒,逐渐黯淡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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